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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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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

曹善拂忙了半年左右, 終於將水車和火炕在尚碭、倉梓等地徹底推廣開來,滿足了自我成就的同時,也?為趙時悅帶來了數目堪稱巨大的積分收入。

她如今積分餘額都已經破十萬了, 有141083.56點!

天啦, 這要是換成金子,趙時悅三輩子都花不完!

冬至前五日?, 曹阿姐從尚碭回來了。

趙家暖閣內,地龍矮炕燒得暖洋洋,上面鋪著竹席, 放著葛布蒲團,矮幾?上擺著茶水點心, 圍坐在一起,便是一個茶話會了。

曹善拂與曹善執常來趙家,沒有半點地生?疏感, 坐在一起談論?京城要事時,還?刻意將趙家姐弟三人?也?叫到一邊認真聽著。

今日?不同往日?,哪能再放任他們繼續逍遙,這天下大勢, 該知道都得知道。

曹善拂只當個傳聲筒道:“之前金門關告急, 京城世家倉惶南逃,裹挾了不少的平民和部曲,好在平民和部曲都被鄭丞相派人?攔下了,少了世家大族, 倒是也?不影響什麽?。”

老百姓除了恐慌一些, 該幹嘛, 也?依舊幹嘛。

曹善執問道:“裴先生?是如何說的?可?有什麽?吩咐?”

曹善拂聳了聳肩,無奈道:“駐守金門關的西府軍換了統帥, 鄭郗又將護衛皇城的八千羽林衛,調了四千過?去,金門關一時半會也?丟不了,裴先生?的意思是,讓咱們安心過?年,只囑咐說要多備一些投擲火雷,明年春天怕是有大用!”

這話說了等於沒說,莫說曹善拂是一頭霧水,就連曹善執和趙時悅幾?個,也?是懵逼得很。

趙時悅喃喃道:“裴先生?的心思,真是好難猜!”

大佬胸中有溝壑萬千,他們這種小蝦米猜不透不說,怕是還?得迷路。

曹善執有些不滿,冷笑道:“裴先生?的心思咱們猜不著,鄭郗那奸佞倒是一猜一個準,他們兩人?倒是默契得很!”

趙時悅有些擔憂地瞥了趙寄奴一眼,心道:裴大佬的節操到底靠不靠得住啊,跟奸佞攪合在一起,可?別拿咱們家寄奴當投獻的靶子才好。

曹善執猜出她的心思,趕忙表明心意道:“即便有天大的謀劃,也?要以?寄奴的安危為重,我不會任由裴先生?胡來的!”

曹善拂翻了白眼,沒好氣道:“先生?自有先生?的道理,你莫要瞎搗亂!寄奴如今在大灣村,旁邊就是麒麟軍大營,沒有人?能威脅到他的安危。”

話是這麽?說,可?趙時悅還?是有些擔心,她們姐弟也?好,曹阿姐和曹善執也?好,似乎都太過?依賴和信任裴大佬了,往後可?別又是一個奸佞!

光陰如梭,轉眼又是一年,趙時悅姐弟都年長了一歲。

臘月初一,桂花嬸子家又要殺豬了,這回豬肉都不賣,打算留著辦酒席呢。

蔣川今年二?十三歲,還?是個精神?小夥,可?在古代已經是大齡未婚青年了。

好在桂花嬸子家富裕,蔣川自己又立了戰功,如今被升作?都伯,可?謂是前途無量。

即便年齡大了一些,這婚事也?好找。

秋天的時候,桂花嬸子四處托人?打聽,終於給他相看好了一個媳婦。

那小娘子是武襄縣主簿家的小閨女,聽桂花嬸子說長得乖巧甜美,女紅做飯樣樣都好,性子也?好。

兩家父母相中後,還?讓兩個小兒女也?見過?面,雙方都有意,這婚事自然也?就順理成章了。

原本還?想提前一些的,只是蔣川被調去了尚碭,這才拖到了冬日?來辦。

這是趙時悅來到這個世界,第一回 參加別人?的婚禮。

姐弟三人?起了大早,天蒙蒙亮的時候,就和湊熱鬧的曹善拂一起,去大灣村村口等著了。

說是新郎接新娘回村的時候,要撒喜錢和喜糖,誰搶得多,就福氣多!

蔣川人?逢喜事精神?爽,請軍營裏的兄弟們喝喜酒時候,被眾人?起哄打趣,高興得有些頭暈,也?不知當時是怎麽?想的,腦子一抽,竟開口請少將軍幫忙當儐相。

最讓人?想不到的是,少將軍竟然答應了!

圍著紅幔的花轎,在喧天的鑼鼓聲中,被慢慢擡出縣城,朝著大灣村方向?而去。

花轎前方,是幾?名騎著大馬的年輕郎君。

明明都是器宇軒昂的好兒郎,誰還?比誰差個眼睛、鼻子不成?

偏偏那圍觀的婦人?娘子們,卻都只盯著少將軍瞧,就連前面穿紅衣的新郎官,也?全然被忽視了。

蔣川木著臉著跟其?他兄弟對視一眼,眼底藏著幾?分生?無可?戀,暗道:這一定不是少將軍太過?俊美的緣故,肯定是因為只有他騎的是白馬,其?他人?騎的卻是深棕、棗紅、灰黑……

其?他兄弟不似蔣川這般自欺欺人?,紛紛引以?為鑒,暗道:等自己將來成親的時候,千萬不能找像少將軍這樣,好看得過?分的儐相,風頭全叫他給搶光了!

桂花嬸子備了四百九十九個銅板和九斤敲碎了用竹葉包著的麥芽糖,分散了跟花生?、板栗、黃豆混在一起,分別裝在兩個不大不小的竹籃子裏,由其?中兩名儐相提著。

迎親隊伍從縣城裏出來的時候,連著花生?、板栗、黃豆一起,只象征性地撒了一些喜錢和喜糖出去,如今還?剩下不少。

再到大灣村口時,見此處已經圍滿了村裏的鄉親,正熱熱鬧鬧地說著“早生?貴子、百年好合”之類的祝福話。

兩名儐相動?作?熟練地拋灑著混了花生?、板栗和黃豆的喜錢、喜糖。

滿村子的大人?小孩們兜著衣服去接,好一陣喧囂喜慶!

曹善執見心尖兒上的小娘子也?在其?中,喜錢、喜糖沒接到幾?個,倒是被那板栗、花生?給砸得“哎喲哎喲”叫疼。

曹善執騎馬上前,伸手從竹籃裏抓了一大把喜錢、喜糖,朝著趙時悅遞了過?去。

趙時悅趕忙捧著雙手,開開心心接著,沖曹善執笑得又甜又歡喜。

曹善拂也?在趙時悅旁邊,笑著打趣道:“哎呦餵,這有的人?,只顧著給心上人?遞喜錢、喜糖,怎麽?就沒瞧見他阿姐也?在旁邊呢。”

趙時悅正往兜裏揣喜錢和喜糖呢,聞言面上一紅,趕忙分了一些出來,遞給曹善拂道:“曹阿姐,這些給你。”

曹善拂不接,湊到趙時悅耳邊,繼續調侃道:“虎頭特意給你的,我可?不敢要,好妹妹,你瞧瞧虎頭,騎在高頭大馬上,比那新郎官還?要英俊好看吧?”

趙時悅下意識點了點頭,確實挺好看的,把蔣川大哥都給襯托得沒影兒了。

曹善拂繼續道:“虎頭要是再穿上一身紅衣,騎著銀霜白馬,踏著清風朝陽,還?不知道會是誰家的新郎呢。”

趙時悅被曹善拂帶跑了思維。

好像聽不見周遭的喧囂聲,只瞧見曹善執身上的墨藍長袍,眨眼就變成了一身大紅錦衣。

翩翩少年郎,頭帶金玉冠,騎著銀霜白馬,發絲在清風中飛揚,迎著早晨的霞光,朝著他的新娘奔來。

銀霜越來越近,趙時悅一顆心也?怦怦直跳。

“阿姐,走了,蔣川大哥他們都進村了,要擺宴了。”趙妮妮拉了拉恍神?的阿姐的衣袖,出聲提醒道。

趙時悅趕忙回神?,好似做賊一般,藏著幾?分心虛道:“哦哦,那我們也?趕緊去吧,桂花嬸子請了張叔和柯嬸子掌勺,咱們趕緊占座去。”

曹善拂老神?在在地跟在後面,暗自嫌棄道:曹虎頭這個孬貨,回武襄這麽?久,竟還?沒有表明心跡呢,還?得要我這當阿姐的來操心!

桂花嬸子家熱鬧得很,村裏的鄉親,軍營裏的將士,忙得人?恨不得多處兩雙手來,卻還?是招待不過?來。

沾了曹善執姐弟的光,趙時悅他們也?不用占座,自然有人?安排好。

有些情愫,不說時朦朦朧朧,好似霧裏看花,就連當事人?自己,怕是也?看不明,想不清,只當什麽?事也?沒有。

偏偏就有那麽?一兩個好事之徒,沒事就喜歡撩撥春水,逼得人?不得不看明別人?的情誼,想清自己的心思。

趙時悅藏著心底的悸動?,魂不守舍只吃了幾?口飯菜,也?不跟著張行?嘉他們去鬧洞房,便像是躲著曹善執一般,早早回家去了。

寒冬臘月,宣天河水枯,又到了兇虜南下,時不時過?河挑釁的時候。

蔣川成親後第八日?,還?未跟新媳婦如何纏綿,就又要跟著少將軍去平荊塞了。

趙家回廊下開著紅梅,白雪鋪了滿園,天地間一片潔凈。

趙時悅終於穿上了心心念念的棉花薄襖,外面罩著一件純白色的兔毛披風,襯得人?臉蛋小小,眉眼愈發地精致了。

曹阿姐今年過?年不打算回鄴城討人?嫌,閑著沒事,占了趙家的客房,一住就是好幾?日?,完全沒把自己當個外人?。

見自家阿弟躲到大軍拔營時,才眼巴巴過?來。

跟個啞巴似的望著時悅妹妹不說話,眼神?裏卻直勾勾地牽著一縷縷甜絲,真是好沒出息!

曹善拂翻了個白眼,招呼其?他人?道:“走走,妮妮、寄奴,咱們去院子外面滑雪去,你們曹哥哥跟你們阿姐有話要說呢。”

趙妮妮人?小鬼大,滿十歲了,該懂不該懂的,都懂一些。

小妮子滴溜溜轉著眼珠,在阿姐與曹哥哥之間來回溜達,捂著嘴笑得好不調皮。

趙寄奴卻傻乎乎道:“要說,什麽?話?咱們,不能聽嗎?”

趙妮妮拉著弟弟往外走,噗嗤笑道:“要說悄悄話,咱們不能聽。”

等人?都散幹凈了,趙時悅與曹善執對視一眼,還?未開口,便齊齊紅了臉。

趙時悅自始至終都沒放棄過?回家的念頭,因此也?並不打算跟這個世界產生?過?多的情感牽連。

認了趙妮妮和趙寄奴當弟妹,已經是無奈之舉,再要多一個戀人?,實在大可?不必。

可?人?的感情卻是抑制不住的,還?未開口說出拒絕的話,趙時悅的心底就已經泛起麻麻癢癢的疼了。

曹善執仿佛看穿了她的猶豫,慢慢湊近道:“時悅妹妹,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?,或許有一日?,你會再回到家鄉去。”

曹善執擡起雙手,小心翼翼地將趙時悅攬進話裏,珍惜又不舍道:“如果回到家鄉是你的心願,我不會攔你,我、我可?能也?攔不住你……”

曹善執眼裏泛起幾?絲霧氣,嗓音暗沈得厲害,繼續道:“可?我還?是想要告訴你,我心悅你,想要與你相守一生?,如果你有朝一日?不打算回去了,請一定記得我對你的心意。”

趙時悅被溫暖的懷抱包圍,不自覺落下兩滴淚來,有些惋惜,也?有些不舍。

兩個世界裏收到的第一場告白,還?沒開始呢,就好像已經結束了。

還?未談團圓,卻先要道別離,這可?真是太傷人?了。

曹善執表明了心意,來不及哀怨嘆息,午時剛過?,便要帶著軍隊離開了。

趙妮妮見阿姐送曹哥哥離開後,整個人?都消沈了,擔憂問道:“阿姐,你跟曹哥哥談親事,是沒談成麽??”

“……”

這戀愛都還?沒談成了,怎麽?就跳到親事上去了?!

趙妮妮自顧自猜測道:“是不是因為曹哥哥嫌你,帶著我和寄奴兩個拖油瓶?”

趙時悅心裏的惆悵一下子散了個幹凈,無語道:“你瞎猜什麽?呢,他敢嫌棄我試試!再說了,你跟寄奴怎麽?就成拖油瓶了。”

趙妮妮刨根究底道:“那你跟曹哥哥到底成沒成啊?”

趙時悅戳了她腦門一下,沒好氣道:“成什麽?成,你個小屁孩,瞎問什麽?呢,自個玩去,不準去河邊啊,也?不準去冰窟窿上釣魚!”

趙妮妮委屈道:“我這不是關心你麽?,阿娘以?前說過?,女孩子嫁人?,就相當於第二?次投胎,趁著年紀還?小的時候,就要挑一個好的定下,不然等到年歲大了,就只能挑別人?挑剩下的了。”

趙時悅目瞪口呆道:“……阿娘還?跟你說過?這個?!”

趙妮妮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阿娘以?前跟族長爺爺家的堂姐說過?,我不小心聽見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那你可?真夠不小心的,這聽得還?挺全乎。

說起趙氏族長,趙時悅岔開話題道:“對了,我之前聽曹阿姐說,她去新鄉那邊推廣水車和火炕的時候,曾見過?幾?戶姓趙的人?家,聽曹阿姐那幾?分描述,我估摸著很可?能是族長他們。”

趙妮妮不解道:“族長爺爺他們不是去彭城了麽??”

趙時悅搖頭道:“也?不一定。”

或許當初趙氏族長真聽了她的建議,壓根就沒去彭城,改道去新鄉了呢。

當然,聽沒聽的,如今也?無法?證實。

趙時悅姐妹也?只是閑來好奇,隨口說上幾?句,即便真是趙族長他們,這沒電話,沒微信的,一時半會兒也?聯系不上啊。

趙時悅姐妹坐在炕上,惦記著趙氏族長他們。

遠在新鄉縣懷義村,趙氏族長趙成林,跟其?長子趙延宗坐在炕上,也?同樣惦記著趙時悅姐弟。

趙成林坐在炕頭,感覺屁股底下有些燙,便往炕尾移了移,感慨道:“這天下大事可?實在說不準,前不久新鄉還?歸並州管呢,如今又被劃去幽州了。”

趙延宗糾正道:“確切來說,是被劃去武襄了。”

趙成林嘆氣道:“可?武襄也?只是縣啊,哎,貴人?們之間的爭鬥,不是我等升鬥小民能想明白的。”

趙延宗附和道:“天下大事咱們也?管不著,不過?我聽教咱們盤炕和建水車的匠人?說,想出這些法?子的,好像是一名趙姓女子,那女子只有十五六歲左右,還?有一弟一妹,年齡跟寄奴和妮妮也?都對得上。”

趙成林倒是希望他們姐弟三人?還?活著,因此帶著幾?分期盼道:“如今世道不太平,等天下清明了,再去打聽打聽吧。”

不知想到了什麽?,趙延宗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火炕,笑道:“若真是妮妮他們,那這火炕和水車,不就是他們阿姐想出來的?”

這火炕可?真是好東西啊,今年因為燒了火炕,家裏的老人?小孩都少生?病了。

新鄉縣令還?算仁厚,對逃難而來的流民並不排斥,但也?沒有多少優待。

登記好戶籍名冊之後,便將人?安置到偏遠村落,沒有田地只能開荒,更沒有免稅一說,那荒地還?得自己先花銀子買下,才能開荒耕種。

趙家來新鄉縣的頭一年,很是遭了一些罪,不過?到底還?是挺過?來了,不然也?等不到如今的好政策。

趙延宗心裏藏著幾?分野心,低聲道:“爹,那位小娘子既然認了妮妮和寄奴姐弟,往後也?一直會是趙家人?吧。”

趙成林聞言不得不提醒道:“就算是趙家人?,咱們跟她又有幾?分交情呢?莫要想那些有的沒的,過?好眼前的日?子才最是重要。”

趙延宗不反駁,至於心裏是怎麽?想的,也?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曹善拂在趙家呆了七八日?左右,又匆匆回了縣城,忙著督促手下工匠,盡快趕制成批的投擲火雷。

武襄縣的火雷經過?蔣姓工匠改良,已經不再是大爆竹的模樣,倒像是一個個小小的薄殼西瓜。

裏面除了填充有/火/藥/之外,還?有埋藏有三角釘和鋒利鐵片,爆炸開來,猶如仙女散花,很有幾?分殺傷力。

比起武襄縣的有條不紊,京城裏可?謂是風波不斷,大多都是由鄭氏挑起,如冬日?颶風,攪得人?眼花繚亂。

先是世家逃離,再是部曲被扣,守衛京城的兵力不減反增。

原以?為鄭丞相如今是徹底不裝了,打算撕掉佞臣名頭,要在京城自立為帝呢。

卻萬萬沒想到,年底祭祖的時候,鄭丞相親自押著太後鄭氏去了帝王陵。

在仁宗碑前痛哭懺悔,說自己教女無方,養出這麽?個殘忍狠毒的畜生?,愧對先帝雲雲……

最後的結果便是,太後鄭氏被關進了天牢大獄裏,等鄭丞相拿下勾結胡人?的趙王之後,會帶著那孽女,親自到仁宗面前請罪。

消息一出,無論?是世家,還?是藩王,全都驚得頭皮發麻!

誰都沒想到鄭丞相會來這麽?一手,難不成以?往都是我們誤會他了,這老匹夫竟然還?真是一個忠臣?!

這可?不行?,他要是忠臣,那我們還?怎麽?“除奸佞”?

可?惜鄭丞相半點兒也?不給他人?反應的時間。

前腳剛懺悔結束,後腳又開始將矛頭指向?趙王,親自寫了一封封問罪書,斥責趙王殘害百姓,勾結胡人?,叛逆賣國等等。

趙王不甘示弱,同樣派人?寫繳文,罵他鄭奸佞害死幼帝,欺君罔上等等。

鄭郗坦然認罪。

對對,我那個偏執又自私的混賬女兒確實失手害死了幼帝,老夫會帶著她一道去仁宗面前請罪的。

所以?,你殘害百姓,勾結胡人?,到時候是不是也?要跟咱們一起,到你慕容氏先祖面前請罪去?

冬日?不宜出兵,便只能動?動?嘴皮子,雙方當你來我往,一直罵到來年開春。

趙王不善文墨,被鄭郗言詞犀利地一通指責,給罵了個灰頭土臉,面皮全無。

大約是忍不下這口惡氣,天氣才剛剛回暖,趙王便將冀、袞二?州搜刮一空,又強征十萬兵丁,再加上胡人?騎兵,浩浩蕩蕩,來勢洶洶,誓要攻破金門關,直入京師,滅了鄭氏滿門。

京城收到急報。

鄭郗展開密信,慢慢看完,卻不怎麽?當回事。

鄭雲亭耐不住性子,擔憂道:“祖父,金門關只剩下三萬西府軍,即便再加上四千羽林衛,怕也?難以?抵擋十數萬匪兵。”

鄭郗擺手道:“你都知道難以?抵擋,裴滉自然也?知道,有多大野心,就要出多大的力氣,還?輪不到咱們操心呢。”

鄭郗說完,又狡兔三窟道:“可?惜他裴滉也?不是算無遺策,咱們還?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,金門關若真被攻破,你便帶著鄭氏部曲,護著族中幼小,砍了你姑母的頭顱,直接前往武襄縣。”

鄭郗說得冷然又決絕,鄭雲亭卻聽得熱淚盈眶,悲愴道:“祖父,何至於此?”

鄭郗笑了笑,寬慰道:“這只最壞的打算,沒準兒金門關能守住不算,還?能趁機重挫趙王大軍呢,不過?你姑母的頭顱,決計是保不住的,就連你祖父我……”

鄭郗沒說自己是如何下場,鄭雲亭卻心知肚明,因此也?恨毒了連累家族至此的親姑母。

若是幼帝還?在,鄭家便是權傾朝野的第一外戚,姑母永遠都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後。

即便幼帝有個三長兩短,只要不是死在姑母手裏,她依然是皇太後,到時候從慕容氏旁支裏面過?繼誰為嗣子,還?不都是姑母說了算。

可?偏偏幼帝是被姑母失手打死的,還?是在眾目睽睽之下,被姑母拿玉石把件無意砸死的,當真辯無可?辯!

明明是占盡優勢的一盤好棋,只因姑母沒控制住暴躁脾氣,就連累得整個家族被逼上絕路,誰能不恨啊!

若是砍了鄭太後的頭顱,就能挽回家族之危機,鄭雲亭早就砍過?百十回了!

卻說金門關那邊,原本備受鄭郗信任的統帥已經被換了下來,如今頂替上去的,是寒門出身的前鋒營中郎將肖伯威。

此人?騎射勇猛,謀略出眾,卻小心思頗多,鄭郗用人?唯親是一方面,對其?不夠信任又是另一方面。

金門關城高溝深,易守難攻,可?耐不住趙王人?多,肖伯威並沒有必勝的信心。

肖伯威心腹擔憂不已,替自家將軍鳴不平道:“早先不信任將軍,派一個草包當統帥,如今只剩個爛攤子,才又想起將軍來了,鄭氏落到如此地步,果然不冤!”

肖伯威前兩日?才收到丞相密信,心裏倒是不慌,只淡淡道:“你家將軍我雖然接手了一個爛攤子,好在丞相大人?還?剩幾?分良心,又給咱們找了一個新東家呢。”

心腹不明所以?,問道:“啥東家?將軍這話是什麽?意思?”

肖伯威也?不瞞著,將密信類容全都告知了心腹。

心腹恍恍惚惚道:“所以?咱們能不能守住金門關,就要看尚碭派不派援軍了?將軍,那裴氏子連句口頭承諾都沒有,全是鄭丞相一個人?在那兒瞎猜,這話可?信嗎?”

肖伯威攤手道:“可?信如何,不可?信又如何,你我盡力便是,實在守不住,也?只能……”

還?未戰,就先想著逃,肖伯威只能心裏想想,並不會說出來添晦氣,動?搖軍心。

卻說武襄那邊,曹善拂同樣收到了裴滉送來的緊急密信。

兇虜南下,曹善執無法?脫身,只能由秦繼鄴親自帶人?,將十五車投擲/火/雷/,連夜運送去尚碭。

裴滉做不到算無遺策,卻又偏偏算到了京城以?及金門關的種種局勢。

秦繼鄴擅後勤,不善沖鋒,裴滉將人?留在了尚碭。

命裴安泰率領八百重騎兵,武四海率領三千輕騎兵,帶著十五車投擲/火/雷/,穿過?陵懋山徑道,馳援金門關。

趙王慕容珫性子急躁,若非如此,也?不會是他第一個跳出來。

只是急躁歸急躁,卻也?有幾?分直覺,眼見鄭郗行?事詭秘,心裏便起了幾?分疑心,暗道:那老匹夫必然又有什麽?算計。

他如今已拿下冀州、袞州,再占下京師,大靖天下便指日?可?待,萬萬不能在此時功虧於潰。

正月初六,春寒料峭,冰雪都還?未完全化開,趙王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攻打金門關。

百年關隘,千年天塹,京師最後一道屏障,其?險要難攻,並不只是說說而已。

新征的卒子毫無章法?,軍紀混亂,被監軍拿刀劍趕著往前沖,卻還?是死了一批又一批,殘忍冷酷如慕容珫,也?多少有幾?分心疼。

慕容珫有意讓胡人?沖在前面,可?那胡人?首領卻奸猾得很,冠冕堂皇道:“王爺,這本是大靖內政,我等受雇而來,哪能過?多幹涉呢。”

慕容珫四十來歲,跟仁宗皇帝是一個輩分,血緣卻隔了老遠,面上有橫肉,五官冷硬,跟他那急躁又殘酷的性子,很是十分相配。

他此時恨不得揮劍斬了那胡狗,可?惜形勢逼人?,不得不承諾道:“爾等若能率先攻破金門關了,除了之前許諾的錢財,我再準許爾等劫掠京師三日?。”

此言一出,那胡人?首領露出貪婪笑意,舔了舔刀尖,陰狠道:“還?望王爺說話算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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